第(2/3)页 “我引你出刀时也是赌上了性命的,现在我赢了,成王败寇,你任我宰割,心中可服?”暮青俯视着呼延查烈,将孩子的不甘、耻辱与怨恨尽收眼底,却依旧平静地问,“何为强,何为弱?你恃弯刀与战马为强,可大兴纵有无数将士和百姓死在胡人的弯刀与战马之下,五胡却从未攻下大兴的一寸国土!此乃强还是弱,又是谁强谁弱?” 呼延查烈戒备未敛,闭口不言,却显然被问住了。 “何为王道?何为霸道?你阿爹教你开疆拓土便可兴国安民,但你阿爹可知民心所求?你口中的那些赌上性命的男儿,他们的阿爹阿妈可愿孩儿随王军征战邻国?他们的孩儿愿阿爹用性命去换城池沃土?” 呼延查烈又被问住。 “若是你,你可愿?!”暮青高声喝问,山风忽烈,草屑飞扬,乱草扑打在身上,呼延查烈一动不动,似失了魂儿一般。 他忽然记起了关外的风沙狼群,那是他第一次坐上马背,阿爹带着他驰进了大漠,谁曾想会路遇风沙,一队人马只得避在一道砂壁后暂避,待风沙过去,已是夜里。他已记不起许多事,但仍能清晰地记起那夜,记得大漠沙如雪,皓月大如盘,阿爹和勇士们在沙丘高处策马驰骋,沙丘下是窥伺追逐的狼群,他在阿爹怀里,阿爹挥舞着长鞭,鞭声脆亮,狼号幽长,勇士们朗朗的笑声驱散了他的恐惧。他记得那夜割人的朔风,记得沙丘下散落的狼尸,记得狼群散去后,阿爹在马背上南望,手执带血的长鞭指向嘉兰关城,对他说:“你看,那道关城后便是中原沃土,若能踏破那道关城,中原的沃土就会是我们的,没有狼群,没有风沙,无需迁徙,安定无忧。” 然而,盛京富丽,质子府里有华阙美庭,有金器玉玩,有草原上没有的花草,有草原上没有的金雀,没有狼群,没有风沙……却也没有了阿爹。 “老狄王也好,你阿爹也罢,狄部的王族从来就不知民心所求,自古那些尚武尚伐的帝王多不知民心所求,他们求的只是开疆拓土之功,求自己心中那一代霸主之梦罢了!既如此,何必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民安?年年战乱,强征重赋,夫妻长离,母子难聚,此乃民安?可笑!”暮青指向呼延查烈,字字诛心,“王道务德,不来不强臣,霸道尚功,不伏不偃甲。若你也有霸梦,我教你一法!莫学你阿爹,只需学那呼延昊,征战四方,不臣者杀,坦坦荡荡地昭告天下,你就是要称霸!不必心里揣着霸梦,嘴上却道仁德,虚伪!” 此话再如一把尖刀,扎进男孩的心里,不见伤口,内里却早已鲜血淋漓。 呼延查烈翻坐而起,仰头怒吼,声音已哑,“我不会学他!” 暮青默然,不知信否。 山风飒飒,草声窸窣,男孩眼底血丝密布,牙关紧咬,脖子上绷出的道道青筋清晰可见。他昂首不肯低头,倔强地不肯认输,却在暮青直白的话锋里寻不到一丝自我安慰的借口,说不出一句反驳之言,只能沉默地对峙。 可世间输赢并非不承认便可以不存在,阿爹已输,狄部已亡,关外一统为辽,故土仍在,却已没有他能回去的家了。 泪涌出时豆子般大,滚过脸颊滑进嘴角,温咸的味道有些陌生,呼延查烈抬袖便擦,倔强地不肯被人看见软弱之态,然而袖子挡住眼睛却再也拿不下来 。 月光清冷,蹲在枯草丛里的一团小身子尚不足草高,男孩抬袖挡着眼,却挡不住瘪下来的嘴角,没有支撑多久便往地上一坐,哇地一声哭了出来,“我要阿爹……我要阿妈……我想回草原……” 山风悄缓,草丛里蜷缩的身影孤独得让人心疼,暮青一言不发,却缓缓地松了口长气。 方才之言锋刀过利,她深知伤人,却不得不言。王族覆灭入关为质后,这孩子忍辱负重一心复仇,原以为他只念着家仇,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记得父辈的教诲,心中已生国恨。他视大兴为敌国,那她的疏导在他眼里不过是敌国之人的佞言,难生良效。那这孩子日后若有所为,必将殃及两国百姓! 第(2/3)页